说到跨文化,相信很多留学生都深有体会。我在美国大学里也遇到过一些很有意思的跨文化现象。我的毕业证书上除了注明我的专业——Neuroscience(神经科学),上面还有我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字,同学说那是拉丁语,Cum Laude,就是“凑合”的意思。于是我在毕业典礼上一脸疑惑地听校长说,请所有“凑合”毕业的学生起立,我们为他们鼓掌!
多样性好在哪里
在西方教育里,“不一样”是个好词。以我的母校美国圣母大学(创立于1842年,是坐落在印第安纳州的一所私立天主教研究型大学)为例,很多中国留学生家长问我,天主教学校会不会几乎没有多样性(diversity),更偏心于美国天主教学生?每次被问到我都会想到我大一时遇到的一位教授,他令我印象十分深刻,上课时每次讲到文化教育等方面的问题,尤其是类比中国文化教育,他都会放下手中资料,询问我的观点来核实他所得到的信息,并会拿起笔随时准备修改和记录。他在教育领域很知名,写的书比我读过的教育方面的书都多,以至于后来,他在听我发言时我越发觉得心里没底。于是有天下课后,我特意留下问他为什么总是询问我。他一如既往地认真听了我的问题,思考很久后问我:你觉得为什么人们会说多样性是一个很有价值的东西?
我瞬间没反应过来,可能之前一直觉得多样性是好事,但具体原因却不知从何说起。教授接着说,因为有文化的多样性,才有一千一万种看待世界的角度。每一种文化都是好几代人智慧的结晶,源于他们对世界的认知,久而久之,在看法、观点、行为方面都会形成习惯。这位教授是新西兰人,他说在新西兰土著民族毛利人的语言中,土地和胎盘是同一个词,拥有这样一种语言的人和自然会有着怎样一种关系?很多人都会说两种不同的语言,大家是否会觉得翻译有时候是件特别困难的事?文字都难,行为更是如此。只有通晓双方语言和文化,才会有更全面理解和认识整体的能力。就如你经历得越多,尤其是跨文化的经历越多,你的视野也就越广,你能看到别人看不到或看不透的东西。
教授对我的启发很大,他曾跟我说过这样一句话:具有跨文化知识和经验的人,是有能力去全方位解决当下棘手难题及应对未知的人。
大山里的“宝藏”
2017年暑假,我参加了圣母大学国际志愿者项目,前往贵州黔东南了解中国的少数民族。我们几个志愿者被分配到当地一个旅游开发区,那里正在建一座展示非物质文化遗产的艺术博物馆,需要写博物馆的中英文简介。但当我们着手开始工作时,第五天,负责人走了;第六天,装修公司罢工;第七天,在大家都没睡觉干熬了一晚后,剩下没几个人了。我心想,项目一共6周,如果我现在提前离开,要去哪里完成我的项目……当时除了我之外,另一个无法离开的就是杨师傅。
杨师傅是苗族蜡染文化遗产的继承人,是他们村子里为数不多有机会走出大山做少数民族文化传播的人。她长途跋涉很久才从自己的村子来到博物馆,刚来的时候不会说普通话,但依然很热情地把从家里带来的折耳根汤和炒饭分给我吃。杨师傅工作起来非常认真,1米4的个头让她工作时经常要俯身趴在白色的布上,用竹子铜片做成的笔沾在融化的蜜蜡里一抖,再迅速地转几次手腕,很快,布上就出现了雏鸟展翅的图形,再一眨眼,鱼、蝴蝶、花丛迅速铺满整个画布,线条还拼出了对称的几何图形。作画期间,要保证蜡一滴都不能掉在布上,但她的汗珠却一颗颗地落下填满了图形。有时候看着杨师傅作画沉浸其中,仿佛看到了几百年来几代人在同跳一支壮观震撼的舞。
蜡染文化的工艺传承下来几乎没有改变,将画好的布浸在蜡染桶里,泡到下一个月圆,将蜡用热水化开,再由苗族姑娘们拿到溪水边,一遍一遍地在水花和阳光下拍打洗涤。她们双手一挥,仿佛看见一条条蓝白色的鱼儿跳入水里,鸟儿飞向天空。
苗族的历史记录在画中,他们的服饰就是穿在身上的史书。过去,当他们的家园遭遇战火,苗族人就会背上全部家当,跨越山河去寻找新的家园,每跨过一座山,越过一条河,都会将珍贵的银片缝在衣服上,用这种美来纪念他们曾经的家园,记录他们的“长征”历史。也因为不断迁徙,几百年里,苗族分了许多支,各支也在原有的文化上演变出不同的形式,形成各自的文化,这些在他们的服饰中也有所记录。
贵州的山里都是“宝藏”,从一块布到一件衣服,还有传唱下来的一首首山歌……里面记录的是他们的历史,也是民族文化的发展史,每一部分都是研究其文明不可缺失的。这里不是亚历山大图书馆,也不是世界七大奇观,但这里的文化不亚于它们,是中华民族的珍贵文化遗产。然而当我拿着一件有着百年历史的衣服,感受着上面用银片缝成的山水密密麻麻扎在手心的感觉时,却没有比听到这个消息更扎心的了——杨师傅的手艺已经快要失传了,她的儿女学历不高,现在都在县城打工,而唯一可能保存这个工艺的地方,就是我们要留下来建造的这座博物馆。现在旅游景区的工厂也能做蜡染,价格十分低廉,无数像杨师傅一样的手工艺人正被生活逼着放下他们的工具,他们已无法靠自己的手艺维持生计。
我们可以改变世界
回到学校后,我一直想着杨师傅这样的手工艺人,难道没有什么能帮到他们吗?蜡染真的很美,我想全世界都会认同。我在学校的亚洲文化研究院打工,有一天在办公室偶然翻到了手机上保存的在贵州和杨师傅晒蜡染的照片,我当时正在处理一批亚洲研究院毕业典礼上毕业生佩戴在黑袍子外面的绸带订单。我看了看手机,又看了看订单,一个大胆的想法闪入我的脑中。我敲开了院长办公室的门:“院长,关于毕业典礼绸带的设计,我有个想法想跟你交流……”
两个月后,一个包裹从贵州的一个村庄快递到了北京,又从北京通过国际快递送到了美国。一开箱,拿出蜡染绸带时,同事们一时间说不出一句话。每一条手工蜡染绸带都不一样,本来略微粗糙的边边角角被细致地缝了一遍,尺寸刚好挂在肩上垂下来,上面还有用蜡染工艺描绘的学校校徽及亚洲研究院的标识。几天之后的毕业典礼上,当两名中文系学生走过舞台领取毕业证时,台下一片喧哗,紧接着是一片掌声,还“凑合”!
那之后直到现在,我的邮箱里仍不断收到邮件,都是问关于绸带的事情。“我们学校的亚洲学院也可以定制吗?”“是谁设计的?”“多少钱?”“什么工艺?”我自豪地在回复邮件的标题栏敲出——中国苗族非物质文化遗产之蜡染。令我更开心的是,我给杨师傅发了毕业典礼的照片,一周后她很激动地跟我说,她的女儿决定回到村子里跟她学蜡染工艺了,她觉得做蜡染能让世界另一端的人们拍手称赞,很酷。
我非常相信一代人的力量,不只是在传承文化。世界发生的每个巨变往往都是一代人去推动的,就好比科技大爆炸,我们熟知的科技大师很多都是在同一个年代出生:比尔·盖茨、史蒂夫·乔布斯、埃里克·施密特都生于1955年,还有在那前后几年的保罗·艾伦、比尔·乔伊、史蒂夫·鲍尔默,等等。
他们那一代有自己的使命,但更因为有机会才创造出如此的辉煌。而我们这一代,世界上有很多新问题渐渐浮出水面,我们可以把它们看作是机会,是我们这一代人独有的机会。我们这一代是非常关键的一代,我们不仅要保护很多,也要改进很多。在互联网时代,有一些实体的东西不能在网络上充分展示它的魅力,比如我们的文化,在获取信息十分快捷的今天,我们仍然要记住用不快捷的方式亲自去体验。社会上存在着很多因信息不对称而造成的问题,而我们这一代是有能力去解决的,因为我们有着更多样化的视角,可以从不同的角度看待世界,我们要顶住那些正在合上的交流之门,我们也要冲破更多的门。(作者毕业于美国圣母大学脑神经系)
来源摘自:http://www.jyb.cn/rmtzcg/xwy/wzxw/201908/t20190815_253295.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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